王之，美国布朗大学经济学博士，现任复旦大学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研究中心副教授、上海国际金融与经济研究院研究员及研究生导师。
王之的研究领域聚焦于区域与城市经济学，特别关注土地利用政策对于产业集聚、城市空间模式、地方福利和经济发展的影响。她的研究还从区域和空间维度出发，深入探讨了环保、教育及生育等公共政策的效果。研究成果已在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Journal of Urban Economics（4篇）、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Journal of Housing Economics、China & World Economy、《经济学（季刊）》、《世界经济文汇》以及《经济学报》等国内外顶尖经济学期刊上发表。
此外，她还为《从比较历史到人工智能：中国经济学研究方法手册》一书撰写《区域和城市经济学》章节，并在《中欧商业评论》等大众媒体上发表文章。她担任城市经济学国际期刊Regional Science and Urban Economics的副编辑、《世界经济文汇》的责任编辑，同时也是中国房地产中青年学者30人论坛的正式成员、中国城市经济学夏季会议（SMUE）学术委员会委员，并担任17本经济学国际期刊的匿名审稿人，主持国家自科基金项目。她曾荣获世界华人不动产学会最佳论文奖、《世界经济文汇》年度最佳优秀论文奖，以及复旦大学经济学院EMA国际硕士项目优秀教师荣誉。
王之始终展现出一种敢于“冒险”的精神风貌
从放弃业界的优厚机会，转而投身于学术研究的道路，再到从美国常春藤盟校博士毕业后，选择复旦经济学院作为自己施展才华的舞台，运用现代经济学的方法深入探讨中国的实际问题，王之始终展现出一种敢于“冒险”的精神风貌。在她看来，学术研究的真正魅力，正是在于能够摆脱短期绩效的束缚，在坚守学术规范的基础上，勇于跨越既有的知识边界，去探索那些既引人入胜又极具深远意义的问题。
“一群仰望星空的人”
“刚踏入研究生阶段时，我也曾以为自己的目标是进入业界工作，并未明确规划要走学术研究这条路。”王之在回忆自己学术生涯的起点时说道。
2006年，王之从华中科技大学毕业后，凭借优异的成绩被保送至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应用经济系，攻读国民经济学硕士学位。“那时候，华中科大已经引入了国外的原版教材，但与现在相比，国内高校中从事经济学研究的海归教师还相对稀缺，国际学术界中中国学者的声音也不像现在这般响亮。因此，学生在学习教材之余，很难接触像城市经济学这样的前沿领域。”她回忆道，“而在光华，老师们正努力开拓新的研究领域，这是一条充满挑战但又极具魅力的道路。正是在那里，我猛然发现，原来还有这样一条不同寻常的路可以选择。”
当王之从研究生一年级升至二年级的那个暑假，她也像大多数同学一样，踏入了企业实习的大门。“然而，实习不久，我就感受到业界工作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玻璃幕墙所包围，处处设限，这并不是我内心真正渴望的生活，”她回忆道。在她眼中，业界的工作似乎被严格的框架所束缚。“我不愿意让自己的职业生涯就这样被定义，我渴望选择一条充满更多不确定性的道路。相较于业界，学术领域为我提供了更广阔的探索空间和无限的可能性。”
不是王之选择了学术 而是学术选择了她
决定攻读博士学位的过程显得有些“突如其来”。在放弃了实习机会后，王之与导师张庆华商议后，毅然决定申请海外博士项目。“我之前从未想过要出国深造，托福和GRE考试也是在那个暑假才匆忙准备和参加的。这确实是一个风险较大的选择，但我认为年轻人就应该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最终，她成功获得了布朗大学的全额奖学金，成为Vernon Henderson教授的门下弟子，专攻城市经济学方向。
2010年，因参与光华的合作项目，王之回到了母校。她回忆道：“十几年前，收集数据并不像现在这般便捷，拥有诸多工具和网站。许多数据仅以纸质形式存在。”为了获取年鉴中的地图数据，她带领了几十位北大学生前往国家图书馆，现场摘录数据。“我们需要先设计好表格，分发给同学们，待摘录完成后，再统一汇总形成总表，并编写程序来读取数据。整个过程虽然辛苦，但收获颇丰。”她还记得那时住在光华新楼对面的酒店里，每天早晨下楼时，都能看到周黎安老师带着他的团队讨论研究，“那时才七点多，”她感慨地说，“你能感受到那种纯粹的热爱和执着。有这样一群人，他们仰望星空，不为世俗所累。这让我深刻体会到，这样的人生真是无比精彩。”
用王之的话说，不是她选择了学术，而是学术选择了她。
“是经济学家应有的风采与追求”
“在布朗读博的前两年，资格考试的准备过程对我来说还算顺利，但真正进入研究阶段后，我才意识到自己的不足所在。”王之坦诚地分享道。与周围同学那些颇为“前卫”的研究选题相比，她发现自己面临的最大挑战在于难以确定研究问题。她介绍道，班级里不少博士生已经在美联储、世界银行等研究机构积累了工作经验，相比之下，自己在挖掘研究问题、构建故事框架的能力上还存在不小的差距。此外，导师经常指出她写作上的问题，这也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心理落差。
“我起初认为学好理论知识就能做好学术。然而，真正自己动手开展项目时，我才意识到这些远远不够。独立承担一个学术项目充满了各种挑战，从构思一个有价值的研究问题，到组织资源、搜集所需的数据和文献，再到不断地打磨思路、讨论交流、撰写论文直至发表，这一系列过程都需要一个人具备多样化的能力。”王之如此说道。
面对困难，办法总是多于问题。在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后，王之逐步弥补短板。“英语写作曾是我的难题，于是我便寻求学校写作中心老师的帮助，一字一句地修改，不断学习进步。当缺乏好的研究选题时，我就广泛阅读文献，紧跟时事动态，洞察现实世界的发展趋势，”她分享道。到了博四阶段，她从城市经济学领域关于集聚经济的文献中获得了灵感，着手探究城市对个人长远发展的影响。她运用了美国人口普查数据与追踪年轻人人生轨迹的NLSY数据，深入分析大学毕业生选择就业城市对其未来劳动力市场表现的长期影响。这项研究成果荣获了当年布朗大学研究生院博士论文奖学金，还成功在城市经济学领域的权威期刊《Journal of Urban Economics》上发表。
在探索的征途中，导师Vernon Henderson不断给予她鼓舞与灵感。“那时的他已近古稀之年，但仍步伐矫健，精神矍铄地上下楼梯，宛如一位充满活力的青年，”她满怀深情地回忆道，“Vernon是城市经济学的奠基人之一，始终追求高品质研究，对世界各地城市化进程中的复杂问题充满好奇与探索的热情。在我心中，这是经济学家应有的风采与追求”王之的另一位导师Nathaniel Baum-Snow同样是她研究道路上的一束璀璨光芒，“Nate不仅在撰写模型时亲力亲为，编程亦是如此，他的敬业精神让我钦佩不已，也渴望成为像他那样的优秀学者。”
在王之眼中，城市经济学作为一门新兴的学科，既充满了无限的可能，也面临着诸多挑战。毕业将至，她通过美国经济学年会的面试获得了复旦经院的工作邀请，继续研究城市经济学，实现“运用现代经济学方法研究中国问题”的初衷。
在王之看来 他们的共同点在于都致力于追求“熠熠生辉”的学术事业
“做‘熠熠生辉的事’”
“复旦汇聚了众多优秀的研究者，他们在各自领域内进行着顶尖的研究，”王之说。这些研究者中，既有经验丰富的老一辈资深学者，也有才华横溢的新晋海归，还有一大批充满活力的研究生。在她看来，他们的共同点在于都致力于追求“熠熠生辉”的学术事业。“在我的周围，既有精通技术、研究方法的高手，也有深深扎根于中国、真正了解中国经济和社会问题的学者。这样的合作能够碰撞出耀眼的火花，产生出极为精彩的研究成果。”她补充道。
入职复旦多年来，王之与经院的多位老师及学生携手合作，共同发表了多篇在国际上具有学术影响力的研究论文，这些成果均刊登在了国际顶尖学术期刊上。“环保政策一直是学界和政策制定者密切关注的核心议题。与美国情况类似，我国的环境规制强度在空间分布上存在显著差异，这一差异促使污染企业从规制严格的地区向规制宽松的地区转移。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我国的经济地理条件与美国大相径庭，众多污染企业迁移的目的地往往是中西部人口密集区域，因此污染排放所带来的社会影响极为严重。遗憾的是，这一关键问题既未被政策制定者充分重视，也未在相关文献中得到足够探讨，”王之说道。她和陈钊聚焦这一重要问题，合作撰写了关注环保规制与污染产能空间转移的文章，并成功发表在了环境经济学领域的顶级期刊《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上。
土地问题是中国经济研究中一个极为热门且富有现实意义的话题。“城市房屋供给对于推动城市化进程、提升人民福利以及促进经济增长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在我国，一个城市的房屋供应量、地理位置以及使用类型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地方政府制定的各种土地利用规划的制约。其中，容积率作为一种关键的调控手段，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然而，有趣的是，尽管多数房地产开发项目都严格遵循了容积率的规定，但仍有一些开发商在实际操作中超出了法定的容积率上限。这不禁引发了我的疑问：容积率规制是否真的对城市房屋供给产生了有效的约束作用？如果存在约束，那么这种约束力在时间和空间上是否存在差异？又是什么因素导致了这些差异的产生？”王之说。针对这些问题，她与蔡洪滨、张庆华合作，撰写了一篇聚焦于我国城市容积率规制如何制约城市房屋供给的论文，并成功在《Journal of Urban Economics》上发表。
除了高度，广度也是城市空间发展中另一个关键维度。“以往研究其他国家城市空间范围的文献大多聚焦于经济因素，如人口增长、收入增长以及交通设施建设等。然而，我国城市的空间结构背后，还蕴含着独特的‘地方政治周期’效应。不同特征的城市主政官员往往具有截然不同的开发理念，有的倾向于大力扩张城市规模，有的则相对保守，这种差异对城市经济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王之说。她与周黎安、张庆华携手合作，对政治周期与城市土地利用的关系进行了深入研究，相关成果成功发表在《Review of Economics and Statistics》上。“除了正文内容，我们还在附录中提供了丰富的证据，进一步探讨了这一发现的现实意义。”
在最新的一项研究中，王之和张庆华再次合作，将中国城市中最具代表性的三项土地利用规制——土地配额、容积率上限和土地利用类型限制，融入当前最前沿的量化城市模型中，以探究这些规制如何通过重塑经济活动的空间布局来影响城市福利。该研究不仅能够揭示诸如上海这样的大都市现行土地利用政策是否存在优化空间，还能为未来的城市规划提供切实可行的方案，并模拟出可能的一般均衡影响，为城市发展的科学决策提供依据。尽管该研究目前仍处于工作论文阶段，但文章已经引起了大众媒体《中欧商业评论》的关注，并获得了深入的报道。
王之还热衷于将自己学术生涯中的宝贵经验与知识传递给更多的学生
“把复旦打造成中国城市经济学研究的高地”
“城市经济学虽是一个相对年轻的学科，但近二十年来其发展势头极为迅猛。它不仅在自身核心理论体系的基础上不断拓宽学科边界，还积极从其他领域如发展经济学、国际贸易等汲取养分，”王之说。在持续深耕研究的同时，她怀揣着将复旦大学打造成为中国乃至全球城市经济学研究高地的愿景。“我们与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汇丰商学院、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以及西南财经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共同合作，轮流举办城市经济学夏会SMUE-China，并正积极筹建中国城市经济学协会CUEA，旨在搭建一个专为中国城市经济学研究者交流的平台，以促进国内外的学术互鉴与合作。”
除了研究工作，王之还热衷于将自己学术生涯中的宝贵经验与知识传递给更多的学生。“城市经济学是一个充满魅力的领域，它既能从宏观层面揭示城市发展与经济增长的内在联系，又能从微观角度剖析城市化如何重塑生产与生活方式，以及这种变化如何影响民众的幸福感。”在主讲的全英文本科课程《城市经济学》中，她不仅引领学生深入研读该领域的经典文献，还通过指导学生制定研究计划的方式，巧妙地将最前沿的研究议题和方法融入教学过程。“即便将来不从事研究工作，学生们也能从中领略到该领域的独特视角和方法，从而对中国城市化进程有更深刻的认识，”她说道。
王之提及老校门上镌刻的“敬业乐群”四字，并感慨道：“复旦提供了一个自由的环境，让人能够沉浸于那些看似‘无用’，实则充满深远意义的学问之中。”在她眼中，复旦经院最宝贵的财富莫过于那些优秀的合作者与自由的学术氛围，而各系所对“聚焦中国问题”理念的坚定支持，更是营造了一种积极向上的研究和学习氛围。“在这里，我能深刻感受到身边人对研究的那份纯粹热爱，这种热爱超越了学术的界限，产生了深远的溢出效应。”她继续说道，“正是这样的环境，激励着我不被短期的绩效考核所局限，勇于将目光投向更远的未来，去做那些真正让自己引以为豪、既有趣又富有价值的研究。”
文章来源 | 复旦经院全球校友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