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社会发展模式的演进

Prof. Robert Boyer

“历史绝非简单重复，未来也不会因循守旧。”Boyer教授认为，几乎所有经济体都在试图寻找新的经济社会组织方式，同时也渴求经济增长。“在保持高效增长时如何公平分配，在公平分配的基础上如何维系经济增长的动力，始终是矛盾所在。”然而，这其中又有诸多因素杂糅交错，用Boyer教授的话来概括：“没有针锋相对，便没有真相大白。经济社会发展模式到了总结的时候，而不应该任其混沌。”

Boyer教授选择历史主义的研究路径。“让我们回到历史中来，以史鉴今，探索‘冲击-回应’模式中的共同机制。”由此，Boyer教授向大家展示了经济社会的六大发展模式，包括：福特主义主导下的“黄金时代”，竞争主导机制，金融主导机制，欧洲福利型资本主义，知识经济，绿色经济。这些模式或是呈现演进规律，或是对照对比，或是并立共存，或是经济社会组织模式的未来趋势，从中不难看到各阶段经济的发展到底依靠了谁，到底是为了谁，到底谁又从中真正获益。

由老福特创造的“福特模式”开辟了一个黄金时代。标准化生产所带来的大规模生产与大规模消费成为二十世纪初美国繁荣的基石。大规模且标准化的生产，首先要求分工进一步精细化，同时也使得劳动者不需要进行深入的培训就能够上岗。这使得生产成本大幅下降，所以产品价格也就更为低廉。与此同时，企业主动调整了劳资关系，给予工人充沛的工资用以消费。当“福特模式”不仅仅是一种生产组织方式的进步，更成为一种社会经济组织模式的进化时，“福特主义”便应运而生。

随着二战结束，战后秩序一方面受制于雅尔塔体系所造成的两极格局，另一方面资本运作的机制正逐步成熟。撇开计划经济主导下的社会主义国家不谈，美国因雅尔塔体系与布雷顿森林体系所带来的收益，其自由的资本运作方式创造了长时间的繁荣。与此呈现鲜明对比的是，欧洲国家抛弃前嫌走向联合，国家主导或者社会主导的民主体制成为欧洲复兴的内部动力。二十世纪60年代以后，随着世界竞争范围的扩大，竞争层级由商品竞争逐步向技术竞争转型，80年代以后，福特主义下的大规模生产-大规模消费的发展模式也让位于新的模式。

“竞争！竞争！竞争！”Boyer教授讲至此处，似乎有感而发。黄金时代以后，竞争主导型发展模式使得经济增长必须依靠不断扩大的经济分化，或者说分配不公。随后，金融主导型发展模式更多的依赖于虚拟经济，“这样的增长虽然快速，但却扩大了不公平的基础，导致了更为脆弱的金融系统。”Boyer教授提到的第四种发展模式是以北欧国家为代表的福利资本主义模式。“这种模式一度被视为繁荣与增长的调节器。不过，相比美国，欧洲国家确实限制了差距扩大，但是这种制度并非是所有国家都能够采用的。我们对这种制度仍然要保留疑问的权力。”

前面提到的所有模式都不同程度的依赖于经济主体之间不断拉大的差距，虽然我们承认，差距是增长的原因之一，但是差距、不公平所带来的争议也从未消弭。Boyer教授介绍了第五种发展模式——知识经济。“从信息技术的发展而衍生出来的知识经济，曾被寄予厚望，人们希望知识经济主导下的经济社会分配模式能够消弭收入差距，但事与愿违。”至于最新理论提到的绿色经济概念，Boyer教授认为“我们确实有必要保持自然生态可持续利用，但是绿色经济的社会影响仍有待考证。”

最后，Boyer教授在总结部分指出，历史上出现的重大危机所带来的发展模式的转变往往是革命性的，是彻底的，没有边际改进的必要。我们应该摒弃那种一味强调既往制度优势的思维——以往的优势也许正是危机之源。从这个意义上讲，在一整套组织框架、制度设计、公共运行制度变化之后，技术革新才会开花结果。要素调整的过程是漫长且痛苦的，一个新的、可靠的、公认的模式的形成也许需要几代人的时间。21世纪的经济社会发展模式的产生必然是社会底层与上层调和的结果。“历史是一场伟大创造，我们有理由保持乐观，惊喜也许就会不期而至。”

讲座期间，Boyer教授通过六大模式的介绍讲解，不时地表达着自己对于资本主义经济社会演进的态度。“其结构永在变化之中，经济发展模式的调整与转变正是资本主义经济的本质与力量之源。”资本主义所具有的这种“自我革新特征”不仅仅是对自然变化与社会演进的理性反应，也不仅仅是对人口变动、资本增减抑或是融资系统的动态回应。资本主义不断演进的动因是新的生产要素的不断加入：新的消费者与商品，新的生产工艺与交通条件，新的市场，新的产业组织。一切由企业创新的生产要素都成为资本主义演进的动力。

陈钊教授与Boyer教授结合中国实践，就发展的本质与目的展开了探讨。陈钊指出，我们在研究发展模式的同时必须追问发展的本质与目的。中国经济保持了三十年的超高增长，但是我们的发展不是为了GDP或者任何漂亮的数据，而是应该以人为本。

Robert Boyer教授简介：

Robert Boyer is an economist at the Institute of the Americas in Paris. Former Director of Research at the French National Centre for Scientific Research (CNRS) and Professor at the School for Advanced Studies in the Social Sciences (EHESS), he is Doctor honoris causa of the University of Buenos Aires in Argentina and of the University of Leuven in Belgium.

石　烁　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