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hone贸易，全球价值链与全球贸易不平衡的争论

邢予青教授

“经济学者非常重视理论，不过我今天希望用一个案例来考验以往的理论。我的研究表明，中国对美国的iPhone出口构成了美国贸易赤字中的的很大一部分。我对iPhone全球价值构成的分析将告诉大家，中国实际上是代人受过。”亚洲开发银行研究院访问研究员以及日本国立政策研究大学院大学亚洲经济政策系系主任邢予青教授的开场白令在场听众耳目一新。

根据传统贸易理论，在诸如iPhone这样的高科技产品方面，美国占有明显的技术优势，所以具有比较优势的美国理应向发展中的中国出口iPhone这样的高科技产品。这是一个经济理论常识。但是，邢教授的研究指出，在新的世界经济秩序中，传统贸易理论模型在解释当今全球价值链基础上的国际贸易问题上是束手无策的。
无论是大卫·李嘉图的比较优势理论，还是H-O理论，都与实际贸易统计数据不合。从邢教授列举的数据可以得出这样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像iPhone这样一个美国高科技产品正持续地显著地助推美国对中国的贸易赤字——仅仅在2009年中国对美的iPhone出口额就达到了19亿美元。美国设计的产品，甚至是高科技产品，都没能提高美国的出口，反而扩大了对中国的贸易赤字。

“也许，我们可以从全球价值链上解读iPhone经济的奇特逻辑。”邢教授指出，在当今世界经济秩序体系内，诸如苹果公司这样的科技巨头已经不再从事产品生产。他们在控制核心技术的同时，将生产制造环节外包给世界各地的零配件提供商以及加工工厂。邢教授指出，iPhone的零配件来自九个分布在世界各地的不同的公司，包括中国、韩国、日本、德国以及美国的公司都在其列。这些零配件被集中发送到位于中国深圳工业园区内的加工工厂，比如富士康。正是在这里，iPhone得以组装为成品，发往全世界，当然也包括美国。这样的价值链导致像中国这样处于微笑曲线低端的制造业大国正在向美国这样的科技大国出口高科技产品，美中贸易不平衡问题由此加剧。

为什么会出现这一现象？邢教授在贸易统计方法上提出了质疑。他认为现在的贸易统计方法仅仅做到了制成品统计。但是我们的制成品，很大一部分只是将世界各地的零配件加工组装为制成品，这并不等于我们就真正在整个生产环节都制造了这一产品。以iPhone为例，实际上中国只贡献了iPhone总价值的3.6%。所以我们的贸易额，尤其是出口额被这样的数据夸大了。而如果用附加值进行统计，这样的问题就可以很好的避免。附加值统计可以更为客观的反映某一制成品其全球价值链的构成，从而真实刻画贸易规模。

由此我们知道，表面上中国对美国存在巨大的贸易顺差，但实际上这是统计上的夸大。中国处在加工组装环节的地位，不但收益微薄，而且还在为上游几乎全部的零配件制造企业及其所在国承担着巨大的贸易压力。而美国，虽然呈现贸易赤字，但是其控制着产品设计与研发环节，仍然在获取巨大收益。

不过，邢予青指出，这又说明一点，那就是美国制造业的衰落已成为不争的事实。高端设计研发环节所能够承载的劳动力终归有限，制造业的衰落正是美国失业率长期高位徘徊的根源。而中国虽然处在全球价值链环节的低端，但制造业的发展，使得中国得以长期保证充足的工作供给，同时也能够从美国的高科技研发中分享一杯羹。

在测度方面，邢教授支出在这方面，日本贸易振兴机构亚洲经济研究所（IDE-JETRO）、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以及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的相关项目已经着手致力于建立贸易附加值数据库。同时美国商务部、世界银行以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他们的有关报告中也采纳了贸易附加值这一数据。所以，附加值已经成为重新衡量贸易规模与结构的重要参数。
由iPhone案例，邢教授引申出对人民币升值的反驳。美国一直将自身的贸易赤字问题加罪于中国，并多次提出人民币升值问题。而邢教授的研究另美国人意识到，人民币升值对美国的贸易赤字的改善实际上杯水车薪。他的测算表明，假如人民币对美元实际汇率升值50%的话，每部iPhone的总成本仅增加3.25美元。这对于一部价值500美元的iPhone来说，实际影响微乎其微。因为菜单成本，苹果公司根本不会因为这微小的上升而频繁改动iPhone价格，因为这样最终得罪是消费者。

另外，通过加工贸易占总贸易的比重，邢教授认为iPhone足以作为解释中美贸易迷局的例证。因为，中国无论对东亚各国，还是对G7,加工贸易额构成了总贸易额的绝大部分，足以影响贸易发展。这是因为，中国从东亚各国进口零配件，完成组装之后，就会出口到发达国家。如果人民币升值，我们的出口会减少，而为了生产出口产品而进口的零配件也自然会减少。所以，如果仍然以iPhone为例的话，人民币升值对iPhone贸易的影响是极为有限的，对美国改善其对华贸易赤字更加不会有显著作用。

报告结束后，张军教授就附加值测度方法上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邢教授表示，自己已经完成了附加值测度的理论方法，目前正在加紧分析具体数据，应该能够在一个月左右将结果公布出来。

邢予青简介：

经济学博士， University of Illinois at Urbana Champaign， USA 数学学士 ，北京大学. 现任：经济学教授，亚洲经济政策系系主任，日本国立政策研究大学院大学. 曾任： 亚洲开发银行咨询顾问； 亚洲开发银行研究院访问研究员； 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客座研究员； 芬兰中央银行转型经济研究所客座研究员； 联合国大学发展经济研究院（WIDER)客座研究员。

石　烁　供稿